别再问了,禁止转载

© 君小渠
Powered by LOFTER

薄荷与猫 11

*私设,腹黑痞帅校霸n vs 闷骚傲娇乖学生k

*绯闻梗/欢喜冤家/高中校园恋爱/甜。

*流水账无逻辑,随意写写换换脑,写完接着匿。


*前文见合集。


>>>



十八中的开学典礼并没有什么独到出色之处,校长依旧会以“又是一年春草绿”开头,并身强体壮地在主席台上滔滔不绝二十分钟,其间照例有没吃早饭的学生因为低血糖被各班同学或老师扶出操场。


蔡徐坤站在高一七班较靠后的位置,凭着身高优势很清楚地看见了站在主席台下还在刷手机的陈立农。主持人站在阶梯下面候场,对词的时候偶一飘去的古怪目光,让这个局外人不由得为小陈同志捏了把汗。


等会儿不会被从台上下来的校长抓现行吧……


“祝同学们能在新的一学期里,努力向上,超越自己。”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幕,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蔡徐坤一边拍着手,一边注视着校长大人走下台去的场景。


所幸陈立农已经乖乖收起了手机,见到校长竟然还能站得笔直,恭恭敬敬问了声好。还没缓过神来,蔡徐坤就看见主持人走上了台。


噼里啪啦一堆场面话,然后领奖的背景音乐响了起来,陈立农被排在一堆人的最后,也是最醒目的那一个。


好像突然就没有了四面八方的嘈杂声音,这操场上的几千人也被他悉数忘却,那个站在队伍最后的身材修长的男孩,带着调皮的刻意,稍稍偏了偏头,就像偏移的指针陡然间对上刻度那般,对上了蔡徐坤的视线。


然后,歪着脑袋,扬了扬嘴角。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脸这么红?”旁边的人拐着手肘戳了戳蔡徐坤,才让他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


心虚地摇了摇头,看到陈立农跟着队伍走上主席台,蔡徐坤觉得心口砰砰砰的跳得很是剧烈。


真是的,本来他就够紧张了,还要那样犯规地瞅着他笑。

陈立农!大坏蛋!


一系列走流程倒是走得很快,陈立农从书记手里接过奖杯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蔡徐坤听了个大概,大多都是抱着难以置信的态度,不敢相信校霸陈立农竟然也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眼里清清楚楚地映着陈立农笔直站在主席台上的样子。这感觉就像是珍存许久的宝藏,在万千人面前洗去铅华,露出了最耀眼的本质——他庆幸自己的慧眼识珠,庆幸别人的有眼无珠。


他是真真切切地为陈立农而骄傲着。


“下面有请第十二届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一等奖获得者陈立农发言。”


蔡徐坤将所有纷乱的思绪收了收,目不转睛看着台上那个一步步走到中央的少年,感觉耳边的声音渐渐小去。


事实上周围也的确没什么声音,所有人屏息以待,看着陈立农接过话筒。万籁俱寂的操场上还能听清树梢头麻雀的叽叽喳喳,蔡徐坤晃了晃神,想起那个安静的天台。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我是来自高2021级一班的陈立农。”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见陈立农如此庄重地介绍着自己。即使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开场白,毕竟在很久很久以前,蔡徐坤就听过他的名字。


“十八中,当我们收到它的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们中的大部分会在二零一八年九月一日踏入这个地方,怀着胆怯与期待,开始一场又一场或平淡无奇、或惊心动魄的相遇。”


落叶飘在他的头上,在摸底考试榜面前站了足足有五分钟之久的蔡徐坤,望着白色的“陈立农”三个字皱眉,“数学单科第一名”,那是他梦了一辈子也绝不可能摘到的头衔。


台上那个人的声音往外扩散着,又被四周的楼栋弹回来,回声阵阵。


那时的蔡徐坤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后来会跟这个人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平淡无奇,又惊心动魄的相遇。


“我跟你们一样,但又不一样。或许你们在别的地方听说过我,以这样那样的头衔,在决定参加数学竞赛前,我与你们想的并无二致,是一个游手好闲、不知未来在哪个方向的颓废学生。”


蔡徐坤垂着的手捏了捏拳,又缓缓松开。


陈立农真的没有按照原稿来念,却又说得并不出格,这让他竟然生出些古怪的期待——他竟然开始期待,接下去会听到些什么。


他想起那个靠在巷口的破旧墙壁上,叼着根烟的奇怪少年。明明该让人害怕到胆颤,可他却能够一眼瞧出藏在这双凌厉眼睛背后的空洞与虚无。


颓废学生吗,那的确是蔡徐坤能够看出来的东西。


好似别人都抬头仰望着乘风而行的鸽群,而他垂着视线,注视它们被禁锢在肮脏土地里的黑暗影子。


然后缓缓地抬脚,站进了那片阴影里。


“后来我发现,我并不是讨厌学习与考试,我只是讨厌孤独。这可能……非常不像从我嘴里能说出的话,但事实,就是如此。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催着你走,比起独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让我更想要进步。”


“而那个人问我,陈立农,你以后想做什么。”


那个傍晚的教室静悄悄,夕阳还是一样的灿烂,蔡徐坤至今记得,被窗户切割成一块一块的余晖,打乱了原本泾渭分明的地板格子,而那时候的陈立农就这么默默地盯着地板上的光束出神,仿佛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那时候的我,面对这个问题,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十六岁的年纪,是适合做梦的年纪,我想大概每个同学都曾经梦想过日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可对于我来说,在那之前,一次都没有过。”


“然而因为那一次不经意的提问,我开始思考起了我的未来。”


“这也是此时此刻,我能站在这里的一个最大契机。”


蔡徐坤无意识地抬了抬头。

眼中有雾,他好像仍旧站在那片鸽群投下的阴影里,可奇怪的是,一整片的影子开始越缩越小,他擦了擦眼睛,看见盘桓在天空的那群鸽子俯冲而下,逆着风朝他拥抱而来。


“我由衷地感谢我的班主任、老师、同学,以及……身边的朋友。”


“因为你,我有梦可待。”


喉咙哽到有些痛,蔡徐坤揉了揉耳朵,错觉好像听掉了一个“们”字,但心头还是不可抑制地发着颤。


他从来不知道陈立农可以把未经准备的演讲说得这么精彩,即使他讲的只是一段普通的个人经历,比起翻来覆去删删改改的官腔原稿还是差了一截升华,可蔡徐坤就是不受抑制地觉得眼酸,好像可以暂时理解黄明昊那种对着一段文梗痛哭流涕惊呼绝世无双的心情了。


“这也是我想告诉各位同学的,希望大家珍惜身边的人,青春短暂,能够找到一个人一起做梦,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幸事,愿你们,同样幸运。”


片刻寂静,随着陈立农一个深深的鞠躬,哗啦一片掌声燎原一般铺天盖地地袭来,那一瞬时间优待地放慢了脚步。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头晕目眩,被强行拖入回忆的漩涡。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燃眉之急。”

“什么办法?”

“吻你。”


“我怕任何突发状况促使你措施名词,我怕我会对你的遗憾感到手足无措——因为我一向不太会安慰人。”

“我怕你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因为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


“听说你寒假训练的地方就在北城,你去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会的。”


“——圣诞快乐,蔡徐坤。第十六个圣诞节里,你收获的第一份圣诞快乐,它来自于我,陈立农。”


“我知道你在玩大冒险。我也知道,要你当众亲我,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我听说他们给了你两个选择对吗?而你本来也选择的第二个,那为什么……”

“为什么……又变了主意呢?”


将视线从鞋尖上移开,他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在如森屿般壮阔的视野里,不费吹灰之力地捉住那双被雾气熏得通红的眼睛,陈立农静静地,将刚刚口中说出来的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因为你,我有梦可待。


“是不是因为——”


“你喜欢我啊。”


记忆里不断重演的这句话,让他心情颇好地弯了弯唇线。


在上台拿住话筒之前,其实陈立农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蔡徐坤给他写的稿子他压根没看,可是下意识地,会将所有想说的话都紧紧围绕着那个小气的爱哭鬼。


在被天体和黑洞所包围的蓝色星球上,生活在这里的人看似处于同一个世界,却隔着亿万光年的距离。每个人的一生,就是整整一个世界,六十多亿个世界空间里,很少有人甘愿让旁的萍水相逢者成为自己世界里的主角。


或许连陈立农也不敢如此大放厥词。


蔡徐坤算不上他世界里的那位主角。


但他是一束光——是在骤雨交加的巨浪夜空后,照射在疲惫海平面上的第一寸晨辉。自此,巉岩与群山,溪流与冰川,都向他臣服。


走下台阶的时候,再次抬头望向那个醒目的身影,陈立农胸口胀胀的,一弯眼,就是一个温柔的笑。


连他本人,也未能幸免。


*


校霸陈立农站上主席台领奖这样的大事件自然成为十八中论坛上的头条新闻,还有好事者画了张漫画,陈小霸王左手叼着烟,右手抱着奖杯,也不知是赞扬还是讽刺。


陈立农被蔡徐坤因为这个取笑的时候,回应得倒是与众不同:“这画手也不知道打听一下,我早就不抽烟了。”


然后被小蔡同志一个抱枕飞过去,整个屋子变得鸡飞狗跳。


下学期的生活比起上学期来说,算是乏善可陈。没有运动会也没有国庆节,好不容易碰上断断续续来临的清明节、五一节、端午节“三天”假期,十八中的学生却又被洪水般汹涌的作业本淹没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


蔡徐坤苟延残喘直到期末,看见自己悬悬地挂在文科榜单第一名,只比第二名超出两分的时候,才堪堪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两分也是分啊……


而陈立农的语文和英语成绩就跟这小城七月的天似的,一会儿酷热难耐,一会儿狂风暴雨。是以他的名字在理科榜单上的位置就好像坐着跷跷板,上上下下,起起落落。


不过好在,期末考试那一役,命运轮盘的指针刚好落在那个“起”字上,陈立农一跃而起,伸手一摘,就“轻松”摘到了年纪第二十二的宝座。


“这个名次跟你挺配的。”刚从麦当劳出来的蔡徐坤舔一口卷筒冰淇淋,浑不在意地调侃从后面帮他扶着门再慢慢走出来的人。


“你的名次倒跟你不配。”从兜里掏出张干净的纸巾,擦了擦蔡徐坤花猫一样的侧脸。


“你那是嫉妒。”小猫眯着眼,身上竖着毛一般,做出攻击的准备动作。


“不是。”陈立农洒脱地将视线放向繁华的商业中心,漫不经心,“我只是在说,你不是一。”


……

蔡徐坤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盯了盯手里的冰激凌,将舌根融掉的甜味一口咽下。


原谅他,他好想一把将冰激凌扣在陈立农头上。


日你大爷!


自从在寒假训练营里尝到甜头后,陈立农就对各种数学竞赛格外热衷,每天都会去老高办公室闲晃几圈。老实说,他好像在这种优势性较强的比赛中找到了自我的价值。


好在机会来得很快,暑假有个省里的夏令营,也是数学培训方面的,陈立农得到消息后一分犹豫都没,立刻就填好表交上去了。


一份犹豫没有,半分犹豫还是有的。


看着旁边这个走在他旁边,啃了半天冰激凌的“矮个子”,久违的担忧与不舍又开始侵扰他跳动的思绪。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蔡徐坤脚步放得很慢,开启话题的语气略显生硬:“明天九点的火车吧?几点起来?”


路过某家店铺门口,额前的刘海被中央空调的风吹得纷乱,陈立农低眉,敛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淡淡回答:“七点。”


“唔,那挺好的,比你平时上学起得晚一点,不用担心睡眠不足了。不过就算睡眠不足,也能在火车上好好睡一觉,但我看了下,你们要训练的地方离这里还挺近的诶,四十分钟就能到,你别睡过头了啊,那些伙伴都是新认识的,是好是坏不一定,就算都是好人,万一没注意把你给忘了呢?你一个人留在陌生的车厢上,补票要多花钱不说,万一被哪个人/贩子拐卖……呃,好像不太可能,不过也有可能迷路吧。有些火车站很偏僻的,你走出去后人影都没几个,那感觉简直像是进了鬼蜮,你懂我意思吧?所以、所以……”


陈立农静静地看着蔡徐坤滔滔不绝地念叨来念叨去,笑得眼睛都不见。


七月初的风潮湿温暖,像面前这个小家伙炙热的身躯,拂过泥土里小虫子的两根触角,张开手臂拥抱两旁的行道树,然后飞至遥远的尽头冲他回眸微笑。


就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吧。


他有漂亮的梦想,有陪着他一起去实现梦想的人,多好。


但或许继续流逝也没关系。


他又是那么期待地想要看到冗长的岁月末梢,即使面前的小唐僧已然垂垂老矣,却依旧一脸皱纹地对着他絮絮叨叨。日升月落,他们相濡以沫,多好。


陈立农心虚地掩咳几声,趁对方唠叨个没完的时候,从侧面袭击,抱了他个满怀。


怀里的人在一瞬间就僵住了,声音戛然而止,剩下头顶茂密的窸窣声。


在陈立农刻意留出的空隙中蔡徐坤一点一点挪正了身子,抬起手扣住对方的腰,贪婪地嗅着陈立农薄衫上的味道。


“陈立农。”小家伙像是要哭。


被叫到的人没有说话,不安地收紧力道。


“你的衣服好臭,这么重的汗味,我要被熏死了……”


任由躁动的小家伙在怀里磨蹭挣扎,陈立农笑得又温柔又罪恶:“现在才意识到,晚了。”


靠!

这人真是畜生啊!


*


陈立农一去就需要整整一个月,蔡徐坤每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几乎快要相思成疾。


好在暑期档电视剧成堆,他坐在菜单面前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个名字跟封面都还不错的,《零落成泥碾作尘》,一听就是那种高雅人士才能看的,适合他。


蔡徐坤赞赏地点点头。


点了外卖一边吃一边看,结果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被饭噎死了。蔡徐坤猛灌一瓶农夫山泉,才堪堪保住了小命,然后指着电视激情叫骂:“你哭你马呢?姐姐,知不知道你哭起来很丑啊啊啊啊!不哭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第一集爹娘死了,女主起码哭了半集,来一个亲戚哭几句,这要是像林黛玉那样哭得凄美就算了,偏偏这个女主角的脸不哭还好,一哭就两眼瞪得像铜铃。


蔡徐坤有种在看鬼片的既视感,吓得整个人都一激灵,连饭都吃不太下。刚刚喷饭的时候也洒了一桌子,他决定平复一下心情再去收拾。


骂得正起劲的时候,听见门铃响了。蔡徐坤满心狐疑跑到玄关,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坤坤,在吗?”


“在在在。”他只当是认识的人,也没从猫眼细看,就草率开了门。


这大概是蔡徐坤平生最值得后悔的事,之一。


防盗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张熟悉的,噩梦般的面孔微笑着出现在他面前——蔡徐坤愣了足足三秒,听见自己的声音从不知道哪片大洋里传来:“陈……陈阿姨?”


*


蔡徐坤平生最怕见两家人,他自己的家人以及,陈立农的家人。


不过自己的父母,好歹也相处了那么多年,即便再有些别扭,也总能习惯一点,但陈家的人,虽然他不讨厌,但一想到他们,就会想到那日在别墅里的各种糗事,和老爷子那几句别有用心的叮嘱。


总的来说,并不能勾起他的欢喜与快乐。于是一向有社恐的小蔡同学本能地对这家人采取着回避的态度,不管以后能不能见面,总之现在不想见。


“我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想着应该是你,才敲了门,没打扰你吧?”


……

蔡徐坤石化了。


“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说的什么话她没有提,当事人却非常清楚,不过就是“靠”“日”“尼玛”“煞笔“这类的疯话,他笃定没有哪个家长喜欢。


静默了几秒,蔡徐坤慢腾腾地解释:“阿姨您听错了,我没有说话,是电视的声音。”


“是这样啊……”也不知是真的信了还是假装,陈妈妈的神情倒挺逼真。


正准备请她进来坐,一想到茶几上那一片狼藉,蔡徐坤又石化了。


不请她进来不合礼数,请她进来……更不合礼数啊……


“不请我进去坐坐?”陈妈妈似乎很有耐心,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虽然乍一看不像是四十多岁的妇女,但仍旧能看出她这个年岁应有的端庄气场。


蔡徐坤只得笑着赔礼:“阿姨您进来坐吧,不过屋内可能有些乱,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去收拾。”他慌忙从鞋柜里拿了双女式拖鞋放在地上,“阿姨您穿这双吧,进屋随便坐,我去拿抹布。”


等到对方答应了一声,蔡徐坤才立刻撒开脚丫往卫生间里冲去,趁陈妈妈还没来得及穿好鞋的时候,又冲到客厅将满桌的饭粒一通乱擦,好不容易看起来像是人住的房间了,他悄悄松了口气,看见陈妈妈踩着拖鞋慢慢走进来。


“阿姨您坐这儿吧。”他拿着抹布指了指沙发,又觉得哪里不对,赶紧换了只手,讪笑几声,“我去给您泡茶。”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蔡徐坤才不大情愿地坐在陈妈妈旁边,中间礼貌地隔出一个人的距离。


“也没什么,”陈妈妈注视着他,“我难得回来一次,农农不在,我在家闲得无聊,听说你们是一个小区的,就找他问了下地址,过来看看你。”


……

找陈立农问了地址?


也就是说陈立农知道这件事情?


蔡徐坤干笑着,下意识摸了摸沙发边上黑屏的手机,心里只想把那个王八蛋从屏幕对面揪出来大卸八块。


“坤坤是一个人住吗?”


他赶紧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跟父母一起的。”


“虽然问这话有些失礼,今天他们怎么不在?”陈妈妈抱歉地笑。


“没关系,”蔡徐坤笑得有些拘谨,“他们常年不在家,因为生意的缘故。”


对方了然地点点头,将目光从蔡徐坤的脸上移开,放在盖好了的外卖盒子上,显得有些诧异:“你平时就吃这些?”


蔡徐坤沉默了一会儿,在撒谎和坦诚之间犹豫半晌,紧张兮兮地“嗯”了一声。


“天天吃外卖对身体不好的。”陈妈妈倒也没生气,连提醒都显得很是温和,“刚好我今天过来,等会儿阿姨出去买点食材,晚上给你做一桌香喷喷的饭菜。”


“啊……啊?”也不知道蔡徐坤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大概还未反应过来,有些懵。


陈妈妈眯眼笑:“怎么?嫌阿姨做饭不好吃?”


被这句话吓到失语,蔡徐坤一个劲儿地忙摇头,直到看见对方在他滑稽的反应下忍俊不禁,才回神自己被下了套。


他该说什么呢……


他现在只觉得,面前的人……不愧是陈立农的妈妈啊。


*


原本出于礼貌,他提出陪着陈阿姨一起去菜市场,可对方坚决不要他跟,换了鞋丢下一句“在家里好好呆着吧”就风风火火地关上了门。


那一瞬间蔡徐坤愣了愣,觉得陈妈妈不太像是一位失去了丈夫的妻子。


虽然这么想有些缺德,但他没来由地替她庆幸,也替陈立农庆幸。


突然想到这个名字,蔡徐坤刚刚平复的心情又炸了起来,气冲冲拿着手机对着陈立农的微信炮轰三百回合,大声叫骂:“陈立农,你他妈给劳资滚出来!”


五分钟后,那边天不崩地不裂地回了句:“人不在。”


呵呵。

回来你就死定了。


忽然又想起什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蔡徐坤火急火燎地打开“吃屎群”,输道:“兄弟姐妹们,江湖救急啊啊啊啊啊啊啊!!!”


情深缘浅:你又干什么煞笔事情了?

乱世枭雄、:这里没有姐妹,我也不是你兄弟,找错人了。


蔡徐坤两眼一翻,骂道:“滚。”


关键时刻见真章,他跟这三个人的情谊真是脆弱到轻轻一碰就断了。蔡徐坤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而这三个小贱人还很欢快地踩在上面跳舞,声音嘣嘎脆。


妈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菜市场距离小区挺近的,出门左拐再左拐就是,陈妈妈的脚程格外快,还没等蔡徐坤想出个所以然,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他只好收敛好所有的情绪,给阿姨开了门。


一开门就惊呆了:陈妈妈左手右手上全是口袋,乍一看大约有七八袋,荤素皆有,品类齐全。蔡徐坤愣了三秒,下意识道:“买好多……”


刚一出口就后悔了,也不知道对方听见会不会不高兴。不过似乎并没有,陈妈妈甚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抱歉,出门才想起忘记问你想吃什么,也懒得再走一趟,就一次性把能买的都买了。回头吃不完,叫你家做清洁的阿姨帮着热一下就行。”


蔡徐坤胸中捧着一抹温热,也来不及纠结最后一句话又是哪个混球泄露的,闭了闭酸疼的眼睛,点头:“谢谢阿姨。”


“没事儿,”她摆摆手,走进来将菜放到厨房的水槽里,“我还没给别人做过菜呢,我爸、软软还有农农,吃我的手艺都快吃腻了,也没人有耐心夸奖我,害得我都没什么动力了。”


室内冷气开的温度不是很低,陈妈妈刚顶着一身烈日走回来,热得脸有些红,蔡徐坤体贴地替她找了块毛巾,“擦一擦会好一点。”


“诶,”陈妈妈答应一声,“你这孩子比农农懂事。”


踩一捧一好明显……蔡徐坤在心底暗笑,装作不解的样子,接茬:“农农在家不懂事吗?”


一句话打开了陈妈妈的话匣子,她站在橱柜前面,移了移视线,似乎是怔忪了一下,回忆起往昔:“小时候很懂事的,是广告里说的那种,会给妈妈倒洗脚水的孩子。”


蔡徐坤站在旁边看着她把绑住空心菜的绳结解开,主动道:“阿姨我来帮忙吧。”


“麻烦你了,帮我择菜就好。”


好在这点技能蔡徐坤还会,陈妈妈把空心菜递给他,又把口袋里的肉块拿出来,清洗了一遍,再用烧水壶烧了些热水,倒在小盆子里,把肉小心翼翼放进去,动作看上去十分娴熟。


在等待的空暇里,陈妈妈缓缓叹了口气。


“他爸爸去世后,他就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顿了顿,“我想你应该听他本人或者小明、丞丞说过。”


小明???

谁???


蔡徐坤反应半天才发现陈妈妈说的是黄明昊……


“你可能觉得我对你很温和,很有耐心,但我的性格不是这样的。从小被父亲宠坏了,嫁过来以后,孩子他爸也一个劲地迁就我,阿姨一直都是个……骄纵跋扈的人。如果是以前的他选择跟你在一起,或者跟任何一个男生在一起,我是死都不会同意的,凭我的性格,大概真的会以死来逼他。”


手中的菜茎断了,十足的力道扑了个空。蔡徐坤怔然。


“他爸爸的去世,让他感觉天都塌了,也让我一瞬间长大了。”


“而他真正长大,是在认识你以后。”


滚烫开水冒着的水汽徐徐升起,将陈妈妈叹息着的面孔映得氤氲不清,蔡徐坤回过神看去,被满屋子的热气熏得眼睛起了雾,狠狠一眨才好转了些。


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陈妈妈也开始干起别的,菜刀在砧板上奏起规律的音符,整个厨房的秩序被她把控得恰到好处。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灶台的火在旺盛燃烧。水烧开了,咕噜咕噜在锅里冒着泡,蔡徐坤听了一耳朵,却觉得它们是在呜咽。


第一次见陈立农妈妈,只是匆忙在别墅门口打了个招呼,后来有其他人在场,他们之间也未曾有过多的交流,那一天蔡徐坤明白了陈立农外公的态度,却没能了解他妈妈是个什么态度。


而今天……是了解了吗?


他也说不上来。


他只是觉得很难过。


*



等到心情平复过来,饭菜也烧好了。


一桌的饭香惊得蔡徐坤合不拢嘴,他现在终于体会到那些动辄发朋友圈晒菜的人是什么心理了,他也好想拍一张照炫耀一下啊!


就是碍于陈妈妈在场,没敢动手。


正准备安静坐下的时候,就看见陈妈妈不知什么时候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饭桌三百六十度翻来覆去地拍照。拍照声响个不停,不知道的以为手机出问题了。


将筷子悬在空中的蔡徐坤:“……”


陈妈妈理着头发笑了笑:“抱歉啊抱歉,做一桌子菜,我还挺有成就感的,而且这是给你做的,让农农看看嫉妒嫉妒。”


……

面前这个笑起来傻傻的阿姨怎么跟下午那个端庄文雅的女人一点都不像。


蔡徐坤怀疑对方是不是被夺舍了。


有可能。


等陈妈妈收好手机,招呼了声“吃菜”,蔡徐坤才敢下筷子。


“听农农说你最喜欢你妈妈做的芹菜炒牛肉,阿姨也给你做了一盘,你尝尝好不好吃。”


蔡徐坤赶紧顺着陈妈妈的话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还没尝出个味道就连连点头:“阿姨做的真好吃。”


入口的味道不是很辣,还有股淡淡的甘甜,跟他妈妈直爽的做法很不一样,但蔡徐坤意外地,觉得好吃。


虽然陈妈妈自称是个骄纵跋扈的女人,但他仍能从这份味道里,品出一丝内敛的温婉。


其实陈立农跟他妈妈很像吧,总是自诩自己是十八中第一校霸,却又耐心细致地为他讲授数学解题的每一步,偶尔骂骂咧咧但从不拒绝。


蔡徐坤因为这一点发现而觉得沾沾自喜起来。


“喜欢就好,你不知道,农农自从他爸爸去世后,就变了个样,一天到晚嫌弃我饭做得差,三天两头就跟他的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也不知道吃的都是些什么垃圾食品。”


蔡徐坤咀嚼的速度放慢了。


坐在旁边的女人叹了口气:“他外公也是个倔脾气,就因为这,还动关系绑过他一回,那时候他想不通,也不愿意去想,绑到家里来只反复吼着一句话。”


陈妈妈缓缓地,垂下了视线。


“他说,有种绑他回来,却没能力让他爸活过来吗?”


嚼烂的肉渣残存在舌根,蔡徐坤张着嘴,艰难地将它咽下了喉。


“那是农农唯一一次,如此明显地表露出对我们的责怪。我一直知道的,我知道他心里恨我们,但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我还以为他会把这份责备放在心里,让它烂成脓疮,烂一辈子。”


“从那一刻我才真的觉得,我们这个家完了。”


蔡徐坤找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为什么要怪你们?”


陈妈妈悠悠叹了口气:“说起来都怪我。他外公发烧,本来是我去给他买药的,偏生那天公司出了紧急状况,我刚一出门就被召回去了,张妈也请假了,软软在学校,我只好打电话让孩子他爸帮忙,那时我没有想到他刚连做了两台手术,休息都还来不及。开车出去的时候……或许……或许是太累了……没来得及避让从岔路口冲出的大货车……”


也许每个人都情有可原,也许每个人都罪无可恕。

蔡徐坤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简单的安慰只会令整个场面显得滑稽可笑,他好像意外地会站在陈立农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无法将自己撇清。


“而且农农一直都比较亲近他爸爸,他外公平时对女婿表面态度也算不上好,小孩子也不管大人之间的感情有多么复杂,只是单纯觉得自己外公讨厌爸爸吧。”


蔡徐坤低头刨了口饭,半晌:“我明白了。”


话题又绕了回来,陈妈妈无意识地动着筷子,将注意力全部放进自己的回忆里。


“他抽烟、打架,经常一身是血地跑回来,问他什么也不说,那时候他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我有时候在想,我要不要就这么死了算了,可是又觉得没有脸见我丈夫。我怕我丈夫质问我,问我到底……把我们的儿子教成了什么鬼样子。”


“后来有一天,我在他的卧室里发现了他的日记,”陈妈妈悲哀地笑了笑,“其实算不上什么日记,因为整本密密麻麻只写着一个字。”


蔡徐坤心头微颤,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听见陈妈妈用着一种古怪的语气,将那个字轻轻吐了出来。


“死。”


“这些笔迹,有的很旧,有的又在上面添了新的,用的笔和墨水不尽相同……你知道吗,原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死。”


他想起南山的日出,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撒在陈立农身上的时候,他好似看见了,他看见这个人嘶哑的求救吼叫,拼命挣扎的灵魂。


陈立农那时候沉默着,却仿佛又在对他说话。


他说:“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吧。”


蔡徐坤喉间一哽,一滴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滴在碗里,无声无息。


“我那时候就在想,该用什么办法让他回心转意呢,如果他喜欢抽烟,那我就每天都给他买一大盒回来,只要他不去有这个念头,什么办法我都愿意。”


“他外公那边,身体也不大硬朗,我经常因为两头跑,忙得快要崩溃。直到他十六岁,才稍微懂事了些,后来我好说歹说,总算让他答应国庆搬过去跟外公住,前提是他不大想跟老人家说话。“陈妈妈将盘里的菜夹到自己碗里,抬起头,“其实我想的是,只要迈出第一步,后面慢慢就会好的。”


陈妈妈这么考虑,其实有道理。蔡徐坤赞同地点点头。


“可是国庆节当天,他自己过来了,”碗里的菜一口未动,说到这里,陈妈妈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光,“我发现他什么家当都没带,才知道他是来拒绝这个请求的。他竟然说,想跟外公当面道歉。”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能够感受到,这个孩子跟以前不一样了,他正在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好像……好像活过来了。”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出于礼貌,蔡徐坤没有打断她。


“他向外公和我低头了。”简短的一句结论,好像耗尽了她毕生的力气,蔡徐坤跟着陈妈妈松了口气,却又因为后面一句带着笃定语气的补充而心跳如雷。


陈妈妈一点一点,将带着光的视线移到他身上,仿佛看见这个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因为你,你把他救活了。”


那一秒,蔡徐坤发现自己无法呼吸。


他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听见脑海中两道声音从山的那一端层层叠叠地撞过来——


“后来发生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九月十九号,遇见了你。”




TBC-





评论 ( 131 )
热度 ( 2777 )
  1. 共1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