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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小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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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与猫 01

*私设,腹黑痞帅校霸n vs 闷骚傲娇乖学生k

*绯闻梗/欢喜冤家/高中校园恋爱/甜。

*流水账无逻辑,随意写写换换脑,写完接着匿。

*一发它完不了。



>>>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四周一下子静下来。

蔡徐坤将视线投向窗外摇曳的小粉花,心情慢慢悠悠地,也舒畅不少。


一整天,他都被同学的目光凌迟着。


磨磨蹭蹭收好书包,蔡徐坤走出高一(7)班的教室,还未来得及关门,便听见楼道那头传来女生的高谈阔论。

声音明晰得刚好够他听清。


“不是吧?陈立农真的这么说了?”

“真的真的,我跟你说,当时他朋友就是随口一问,真没想到他会做出选择!”

“他不是一向对这种情情爱爱的不感兴趣吗?”

“只能说蔡徐坤男女通吃吧,成绩好,长得也……”


——不知谁尴尬地提醒了一句,兴味的八卦戛然而止。


话题的主人公插着兜站在教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群来不及收敛嬉笑表情的女生,转身慢慢走远了。


几个女生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我说……刚刚我们的话他是不是听见了?”

“应该是吧……”

“不过……刚刚蔡徐坤看我们的眼神,好帅啊……”


*


已经傍晚六点了。

夕阳黄灿灿的,镀了层金,刺得人头疼。


书包里多了本词典,有些重,蔡徐坤觉得肩膀发麻,正准备找个花台坐下调整下背带,就瞧见了不远处那个侧靠在柱子旁边的可恨的身影。


将要入夜的风凉飕飕的,陈立农头顶的粉红花瓣被冻得打颤,扑簌簌地往他肩头落。

蔡徐坤紧抿的唇线波动了一秒,又恢复了原先的平直。


他此刻比较希望落下的是蜈蚣。


早该料到陈立农会来堵他。

失算了。


看着慢慢向他走来的人,蔡徐坤将放在兜里的手握成拳,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直到陈立农优雅地在他面前站定,眼中噙着的浅浅温柔让人错觉他并非那个传说中四处惹祸的校霸。


蔡徐坤看不大懂,但也不想看懂。

余晖懒洋洋地,撒进他原本晦暗不明的瞳孔,拉扯开一道嘲讽的笑意。


“听他们说,你喜欢我?”


一句很不客气的开场白,让陈立农微微愣神。


“可我对你没有兴趣,一点都没有。”


*


陈立农遭拒的八卦当天就在校园论坛上置了顶,还有人偷拍了当时的场面,蔡徐坤眼中的厌恶被捕捉得恰到好处,而被拒的陈立农,只留给镜头一个萧瑟的背影。


真是男默女泪。


同班的范丞丞捶胸顿足说要帮他把蔡徐坤教训一顿,理由是“不能让别人觉得一班的人是弱鸡”。


走廊尽头没什么人,陈立农将范丞丞赶进男厕所,从口袋里摸了包烟。

正准备点火,就听见隔间门板“嘭”的一声,蔡徐坤操着手站在里面对他挑眉,好整以暇。


跟被捉奸似的,陈立农手上突然就没了动作。


坏掉的水龙头滴滴哒哒地漏水,蔡徐坤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越过陈立农往外走去。


“农哥,他也太过分了吧?我他妈去把他弄回来给你磕头赔罪。”

陈立农抓住范丞丞的领子,将手里的烟递给他。


“你不抽了?”

“丞丞,你真觉得我被拒绝了?”眯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陈立农答非所问。

“啊?不然呢?”


陈立农学着刚刚蔡徐坤的样子,迅速瞟了一眼滴水的水龙头,仿似有蜿蜒银河在眼底漫开,然后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摸出一盒薄荷糖。


“我说未必,你信吗?”


*


陈立农很少信口开河,他一向适合当领导。


刚上高一的陈立农爬墙逃课,打架斗殴,无恶不作,却总有人服他。整个十八中,不少女同学都暗恋他。


第一次见蔡徐坤,是在高一入学没多久的时候。


七班的王英跟陈立农是初中同学,因为天天流连游戏厅,有事没事找他借钱,前前后后欠了不少。


这点钱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只是那天跟一伙新结识的朋友靠在巷子里抽烟,正好遇上了。


威信这个东西,总要找合适的契机建立。


陈立农慵懒地吐了口烟雾,看着缓缓往这边走来的债务人和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漂亮男生,心里有了主意。


走到他们面前的那一刻,如愿以偿地看见对方眼里的惊惧,陈立农满意地笑了笑,轻轻将烟头丢在地上,几粒火星稍纵即逝,他伸出脚,用干净的球鞋碾灭,动作很是娴熟。


“知道我为什么堵你吧?”


身后的兄弟懂事地把这两个人团团围住。


王英看着他,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一张嘴唇吓得发白:“农哥,有话……有话好说。”


他嗤之以鼻:“跟你好说了那么多次,不真正动一回手,你真当老子是Hello Kitty?”


“别别别……欠你的钱,我会还的……”


这种保证实在太没力道,陈立农显然没听进去,倒是冲旁边安静站着的人扬了扬下巴:“小同学,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站一边去,免得血溅着你,把你吓尿了。”


旁边一群人哄然笑开了声,这笑声让陈立农很是受用。


不管怎样,今天大出了一把风头。

等会请这群兄弟吃顿饭,他的领袖地位基本就稳了。


陈立农在这方面一向游刃有余。


“他欠你多少?”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将他天衣无缝的计划撕开了一条口子。


是面前这个他看不上的小同学。


声音的主人仍旧安然地站在这里,一双眸子温润而冰冷,眼神说不上凌厉,但绝不柔和。

陈立农皱眉望去,眯眼。


他这才开始注意这个一直沉默的男生。

这人其实只比他矮一点,只是因为太瘦,所以看上去娇小些。皮肤很白,跟雪糕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可偏偏露出这种狷介的神情。

一点都不可爱。


陈立农轻笑一声,破天荒地没有为难。


“怎么,你要帮他还?”


他自问自己的语气足以令人胆寒。


但对方一言不发,干脆地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往前几步靠近他,带着迫人的气势。


陈立农并不害怕,只是一下子入了神,没有反应过来,任由男生将那几张钞票塞进自己的衣兜里,盛气凌人地撇下一句——“不用找了。”


然后像个嫖/客一样拉着王英扬长而去。


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左脸颊有些痒,男生刚刚距离他很近,说话的时候吐字如兰,带着清凉的薄荷气息,悠悠扬扬吹在他脸上。


视野里的少年步伐不快,一步一步踩着尘土,即使是逃离也从容不迫。


半晌,陈立农抬手,用手背重重地擦了擦,抹平嘴边那道还未来得及扬起的弧度。


妈的。

有点意思。


*


第二天一打听,才知道最近跟王英一起放学的那个男生是蔡徐坤。


班长黄明昊一脸好奇地问他打听这个做什么。

陈立农笑着摆手:“没,久仰大名而已。”


黄明昊理解地点点头:“你是本周第四个来跟我打听他的人。”

“他很有名?”他挑眉。

“是啊,蔡徐坤可是我们私底下评的校草,比高二那一届的帅多了,简直艳绝……哦不是,帅绝十八中!”黄明昊若有所思地看着陈立农,半晌挤出一句,“可惜了,要是没有他,大概本届校草就是你了,唉……陈立农,不要嫉妒,认命吧。”


他没说话,只感觉自己嘴角抽了抽。


门口突然有人吼了句:“陈立农,老高叫你去办公室!”


课间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没反应过来。


众所周知,因为陈立农成绩不错,只要他不闯什么大祸,班主任老高抓不到证据,一向都不大管他。


连他自己都有点疑惑。

最近确实没干什么吧?


*


进办公室的时候,跟从里面出来的人狭路相逢,不巧正是蔡徐坤。


遗憾的是,对方连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步子迈得飞快,如果忽略掉脸上冷冷的表情,倒真让人觉得在逃命。


陈立农觉得有些好笑,还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这个人对他的出现并非毫无反应。


出乎意料,老高一来就让他大声朗读墙壁上的《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陈立农眉心一抖,在跳窗潜逃与乖乖照做之间犹豫了三秒,选择了后者。


“……第六条,珍爱生命,不吸烟,不喝……”

“停。”老高站在他旁边,“把这几个字再念一遍。”


“……”

“念啊!”老高气得手抖。

“珍爱生命,不抽烟……”


“嗯,现在知道我叫你过来干什么了?”

陈立农决定装傻:“我没抽啊?”


“呵呵。”老高冷笑一声,“有人举报你抽烟,怎么说?烟头可在我这,要不咱们有空去做个唾液比对?”


“……”


陈立农突然明白刚才看见蔡徐坤,为何他要落荒而逃了。

他现在也只想学着老高的样子冷笑。


操你大爷的。

是个狠人。


*


“蔡徐坤!”


教室里闹嚷嚷的,听见有人叫他,蔡徐坤先是吓得肩膀一抖,半晌才回以一道清冷目光:“什么事?”


叫他的同学缩了缩脖子,觉得蔡徐坤刚刚的语气大概是要把自己砍了。


“那个……本期板报主题出来了,你是宣传委员……”


蔡徐坤点点头,接过同学递过来的文件,神色平和:“我知道了。”


仿佛刚才那点怨气只是对方的错觉。


*


放学铃声一响,学生就如鸟兽般一哄而散。

抓不到什么壮丁,板报工作只能蔡徐坤一人包揽。


他也不抱怨,默默去打了桶水,把教室后面的黑板擦得光亮无比,仔细一瞧还能瞧见自己模糊的脸部轮廓。


蔡徐坤把教室里的窗户大敞,好让黑板上的水尽快风干,但即使这样仍旧需要一段时间,于是他决定安静坐在位置上做做作业。


九月二十日,全国爱牙日,又是个大晴天。


脑子里一窝蜂地闪过一些东拉西扯的念头,从书包里扯出一本数学练习册翻开,蔡徐坤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跟方才那种闲适的沉默是不一样的,座位上的男孩子蹙着眉,悬空的笔头静止了一百二十秒,迟迟没有落下。


斜阳的光亮将那支笔的影子拖得很长,像东海龙宫里的定海神针。


目光移向同样被照得金光闪闪的右手背,他将眉头皱得更深,觉得九月二十日的太阳格外讨厌。


“嘁。”

空气中传来一声嗤笑。


“答案是根号二,我口算都出来了。”


他抬头,看向一旁已不知站了多久的人。


然后用了五秒时间,将“陈立农”三个字、昨天校外的混混头目与如今这个站在他面前的,插着兜一脸痞笑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陈立农面对他,也面对太阳。霞晖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哗啦一下坠入他张扬恣意的笑容里,衬得这人像是从圣光里走出来,连头发丝儿都发着亮。


一般漫画里的相遇,都该是这样的。


然而蔡徐坤那一瞬闪过的念头,只是九月二十日的太阳,不负所望地令人讨厌。


他还没说话,陈立农就又开口了。


“你数学不太好啊,学霸。”


……深呼吸,皱眉。


蔡徐坤在学习上一向不需要家里费心,但短板还是有的,他是个典型的文科脑袋。别人可以轻松掌握的数学题型,他要反反复复看很多遍才能参透。


不巧,陈立农说的是实话。


所以他的回答带了丝恼羞成怒的意味:“关你什么事?”


其实蔡徐坤刚入学的时候,就听过陈立农的名字。


他一向不爱八卦,对人也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唯一比较容易吸引他注意的东西,叫做学习。


入学考试,陈立农可是数学单科第一名——他毫不擅长的领域中的佼佼者。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自然也不会错过同学们口中的关于他的八卦。


一个在数学上可以让他俯首称臣的男生,竟然是个校园混混。


想想也是件令人牙痒的事。


陈立农看着蔡徐坤变化莫测的神情,笑得更加开怀:“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啊。”


模样怎么看怎么欠揍。


蔡徐坤没有理他,径直站起身,到讲台拿了一盒粉笔,放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


黑板上的水已经蒸发掉了,他不疾不徐地关上后面的窗户,细心地留了点缝隙。转身从粉笔盒子里抽出一支黄色的,目测了一下长宽比例,就开始写写画画。


毫不犹豫,全程当陈立农不存在。


……


吃了瘪的陈立农眯了眯眼,不客气地坐在蔡徐坤的位置上,倒是耐心十足:“你在做什么?”


“做板报。”像是想起什么,蔡徐坤转过身,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主题是吸烟有害健康,也许你应该多关注一下。”


蔡徐坤刚才起身的动作有些急,刘海不大规矩地搭在额前,毛毛躁躁的。眼眸中的精明看起来格外明亮,衬得他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猫。


……靠。

竟然意外的有些好看。


陈立农心虚地抬起手摸了摸鼻尖,不大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他只是忽然想起昨天见到这个人的奇怪感觉。


那时蔡徐坤跟王英并肩往巷子里走来,一路上王英絮絮叨叨,而蔡徐坤从头至尾保持微笑,看上去听得十分认真。


可他偏偏只一眼就捉住对方暗藏在眉间的厌恶与冷漠。


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没有什么感情的人,趾高气昂地替自己讨厌的人还钱。还在他们离开之后,悄悄返回现场,捡走了自己丢弃的烟头,不太道德地拿着证据冲班主任打了小报告。


这个人比看上去的样子有趣多了。


直到现在听到蔡徐坤夹枪带棍的讽刺,陈立农抑制不住地笑,成功看见对方在他的笑声中冷下了脸。


“你笑什么?”


他站起身走近,将蔡徐坤困在狭小的墙角,嘴边的弧度不落:“我第一次见有人把求关注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他的影子挡住少年下半张脸,只一双熠熠生辉的眼在刺人的日落中微眯,瞳孔中流动着难以言喻的波纹,陈立农心知肚明,那绝不代表善意。


“蔡徐坤。”他念着这名字,喉间声带的共振沙哑而蛊惑,微微低下头,看见对方在他的攻势下狼狈到避无可避,满意地停住。


薄荷的香气从陈立农的唇齿溢出,在两张近至咫尺的面孔中逡巡回旋。


“你很有趣,我记住你了。”


*


一连几天,两个人似乎再无交集。


除了那天黄明昊从七班串完班回来,古怪地看了看陈立农,欲言又止。


旁边范丞丞给了他一拳头,让他有话直说,才听班长大人小心翼翼道:“陈立农,我怎么看七班板报后面那个因为吸烟被训的插画小怂人,长得有点像你啊……”


刚解决完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陈立农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


国庆假期要来了,整个十八中都笼罩在一种焦躁的氛围之中。各科老师在开课之前总要先训一训最近的浮躁之风,然后再抓几个典型到办公室杀鸡儆猴。


一向不爱听课的陈立农自然没能逃过。


进门的时候看见七班的班主任将蔡徐坤写着九十三分的数学卷子举得老高,然后默默地叹了口气。


至于旁边站着的脸红成荔枝壳的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在心底暗笑。

真是冤家路窄啊。


老高叫他到办公室,也没真想怎么样,就是起个威慑作用。所以他乖乖地站在旁边,看着办公室里的鸡飞狗跳,只是目光每次将要移到某个人身上的时候,总要顿一顿,然后缓慢移开。


呵呵,他现在不想见到这个人。


一看到蔡徐坤,就觉得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隐隐作疼。


“诶,老高,你们班陈立农的数学成绩不是很好吗?能不能叫他帮我们班的第一名补习一下啊?”


老高哼哼两声,不大情愿道:“那得看他本人的意愿。”说着往他这处扬了扬下巴,“正好他在这儿,陈立农,问你意愿呢,过来几步!”


听话地走过去几步,陈立农用余光瞥见蔡徐坤如临大敌的表情,原先的一堆托辞在嘴边的弧度里硬生生转化成了一句“我没问题”。


对于欺负蔡徐坤这件事情,他感到乐意而愉快。


*


刚走出办公室几步,蔡徐坤就觉得自己命运的后颈皮被人捏住了。

转过头,对上陈立农阴恻恻的笑容。


“……别来无恙啊?”

因为做了亏心事的缘故,一向不大爱说话的蔡徐坤难得示好。


陈立农往身下盯了一眼,语气懒洋洋的:“这话你该问它。”


“它……”蔡徐坤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好像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陈立农,你流氓!”


始作俑者浑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拖着这只小猫咪往前走去:“相比之下,一生气就踢命根子的人才叫做流氓吧,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下半辈子就由你来负责。”


“……我那是正当防卫。”


被拉至无人的男厕所,陈立农斜了他一眼,语气兴味:“我只是表示对你很感兴趣,没对你做什么。”


那天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被蔡徐坤踢了一脚,正中裤裆。疼得不能言语的时候,蔡徐坤背着书包落荒而逃。


“不过我现在并不介意对你做些什么。”


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陈立农!”小猫咪似乎忍无可忍。


被点到名的人一点都不惊讶。

“你不是要帮王英还钱吗?”


……


他突然提起这茬,倒让蔡徐坤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已经还了啊?”


“你好像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欠我多少吧?”


蔡徐坤一怔,认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好像的确是他想当然地估了个数,然后塞了几百块钱。


难道……不止?


他眯了眯眼,语气不大爽:“还差多少?”


并不愿意帮王英还钱,只是蔡徐坤一向喜欢出风头,况且对外保持友好形象是他一贯的作风。

实际上,他不关心任何人的死活。


即使路边坐着个让人心生恻隐的乞丐,他也可以目不斜视。


那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看着蔡徐坤掏出钱包的动作,陈立农忍不住抿着嘴笑了几声,渐渐地这笑声愈发张狂,语调让人听着不甚舒服。


“我不要钱,但你既然答应帮他还钱,那我就从你身上一一讨要回来——用另外的方式。”


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陈立农赶在蔡徐坤炸毛之前走出了厕所。


*


一上午蔡徐坤的脸色都很黑。


第三节课下,一班的班长就站在七班门口红着脸叫嚷:“七班的蔡徐坤,我们班陈立农让你放学在教室里等他!”


教室安静了几秒,不知从谁开始的起哄声瞬间铺天盖地。


蔡徐坤没有应答,黑着脸越过众人,将黑板报上的小怂人画成了眯眯眼。


几个认识黄明昊的过去打趣:“行啊黄班长,想不到你也成了陈立农的小弟?”

黄明昊忍不住跺脚:“瞎几把说,只有范丞丞那种煞笔才会给人当小弟,我这只是大冒险惩罚!”


蔡徐坤气得胃疼,连中午饭都没下楼去吃。

他一想到对方是在老师的允许下对他颐指气使,心情就跟日了狗一样。


更何况那是他唯一的短板,数学。


不想在别人面前出糗,尤其是陈立农面前。

——蔡徐坤把这归结为对手之间的骄傲。


所以他觉得自己此刻一败涂地。


正这么想着,桌上就砸下一个大口袋,蔡徐坤惊疑地看着还冒着香气的一次性饭盒,抬头落入陈立农不太愉悦的视线,皱眉。


“做什么?”


陈立农懒懒地靠在桌子边,冷哼,“别人都参加光盘行动,你与众不同,参加绝食行动?”


蔡徐坤扫一眼饭盒里的菜:“我不吃青椒。”


“……”


“也不吃芹菜。”


“……”


“还有胡萝卜。”


“操。”


他没管陈立农快要吃人的表情,自顾自说:“还有教室里不让吃东西。”


话音刚落,身体一下子落空,视野之中天旋地转,耳边响起塑料袋的窸窣声,左手落入一抹温热,一个趔趄之后才来得及回神——他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陈立农拉出了教室。


牵着他手的人嘴里骂骂咧咧问他有完没完,步子飞快地将蔡徐坤扯到了天台。


干脆利落地放开手,陈立农顺手一指:“就在这儿吃。”


像是怕他继续挑三拣四,加了句威胁:“不吃老子把你推下去,芹菜、青椒、胡萝卜,一粒都不准剩。”


凶巴巴的。


左手间隐约闪过的失落感霎时被这句话带来的愤怒取代,蔡徐坤丢下一句“那你把我推下去吧”,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一声恼怒的“啧”,他很快被陈立农挡住去路,听见对方溢于言表的笑声:“这么想我推你,嗯?”


沙哑的烟嗓勾起落幕处的尾音,像钩子一样刮在蔡徐坤微痒的耳壁上,战栗作响。


他没再较劲,反驳的话语到了嘴边也被软化成了绵绵密密的唾液,难得听话地坐了下来。


地上灰尘很多,两个人却都没去在意,蔡徐坤将口袋里的饭盒盖子揭开,原先只是隐隐溢出的香气霎时间扑满鼻尖,他从未发觉这些油腻腻的东西是如此诱人。


午时晴空万里,小只的麻雀三三两两立在电线杆上探头探脑,偶尔唱两嗓子,歌声清脆入耳。


“这里好像没人来。”他用筷子拈几粒饭,小口放入嘴中,若有所思,“可你倒是一副常来的样子。”


陈立农笑笑,不置可否。

“有没有人说你吃饭的样子很装x?”


蔡徐坤沉思一会儿,摇头:“只有你,但你不是人。”


……


*


七班走得稍晚些的几个同学看着陈立农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身上的气场吓得他们退避三舍,火速提起腿溜了。


蔡徐坤正对着缺了一块的黑板报构思,看见陈立农进来,头都没抬。


“过来学习。”陈立农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脸色不善。


蔡徐坤内心是拒绝的。

但碍于班主任三令五申,让他要放下面子虚心求教,所以他犹疑了几秒,还是乖乖地挪了过去。


低气压瞬间将他席卷,蔡徐坤坐在陈立农身边,史无前例地感到呼吸困难。


还在为中午的事情生气。

……他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斤斤计较,随便一句话都能气这么久。


蔡徐坤在心中叹了口气,为自己之后几个月的补习生涯默哀。


*


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今天天气似乎格外好,平时吝啬出头的星星一股脑儿都冒了出来,这里几颗,那边几颗。秋天的夜晚,很难见到这样的星空。


走在地上的人却丝毫没有抬头赏景的兴致。


蔡徐坤缩着脖子,看着陈立农将自己的书包大喇喇地背在肩头,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他步子很大,一双长腿充分发挥了优势,走得极快。

蔡徐坤跟得很吃力,但破天荒地没有抱怨。


毕竟午饭是陈立农花钱给他带的。

一向顶天立地的蔡徐坤还是败给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八字箴言。


自从那天巷子事件后,王英再没跟自己一起放学,生怕蔡徐坤一个不顺心找他还钱,平时都躲得远远的。


是以他今日身边突然又多了同伴,竟还有些不习惯。

而且这个同伴,连书包都不让他背。


……


跟着陈立农一起穿过后门偏僻的巷子,两人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霓虹街灯在尽头处依次铺开,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叫得上牌子的车辆被堵在拥挤的下班高峰中。


放学后除了一句“你家住哪”,陈立农再没说过话。


蔡徐坤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好像是要送他回家。


这不由得让他联想到那天无人的教室里,陈立农将他堵在墙角,痞痞的一句“你很有趣,我记住你了”。


也不是没听过班上女生的花痴讨论,总裁小说的男主角好像都是这样的吧?

诸如什么“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之类的狗血台词。


所以陈立农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


他还未想清楚,就已经走到了小区大门口。

蔡徐坤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在分别的时候跟陈立农说点什么,于是他终于鼓起勇气,淡淡道:“我家到了,谢谢你。”


门口的灯很亮,陈立农还未来得及修理的头发在醒目的光芒下晃得人眯眼。


良久,听见对方徐徐一句:“我家也住这。”


……


这他妈,该说什么?


*


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噼啪作响。

蔡徐坤洗完澡出来,从书包里拿出那本数学练习册,小心翼翼地翻开。


与以往无数次沉默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盛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在黑色答案旁边,是蓝色的歪歪扭扭的关键字——陈立农轻飘飘的几笔勾画,就将一道大题的得分点圈了出来。


还挺厉害的。


就是送他到家时候的那个表情,格外欠揍。


明明在学校就得知他俩住同一个地方,偏偏忍着不说,让他忐忑了一路,最后不得已讨好地道了声谢,才慢悠悠地揭穿真相,好整以暇地看着一脸错愕的蔡徐坤。


欠揍。

真他妈欠揍。


他得计划一下,如何在补习结束之后,将陈立农毒成哑巴——他一开口说话,蔡徐坤就想打破自己的高冷人设揍人。


*


令人惊讶的是,似乎那天蔡徐坤吃瘪的表情让陈立农心满意足,之后的几天,他再没为难过这只小猫咪。


补习的时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时间竟让蔡徐坤对“如何毒哑他”这个念头心生愧疚。


但他还是记得陈立农说过要让他还王英的债,所以不敢掉以轻心。


高一七班的黑板报终于被他填满了,蔡徐坤在网上搜了点戒烟的方法,抠了几条实用的写了上去。

上面有一条是“可以用其他物品代替,比如薄荷糖、口香糖”。


那天蔡徐坤在小卖部门口徘徊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给陈立农买了包薄荷糖。

关于动机,他自己研究了很久——一来是促进无烟校园的贯彻落实,二来是对陈立农同学牺牲自我时间来帮助同学的行为表示赞扬与歌颂,三来……希望他看在薄荷糖的面子上不要让自己还太离谱的东西。


陈立农好笑地看着蔡徐坤面无表情将一包薄荷糖扔在他的面前,挑了挑眉。

“你想让我戒烟?”他哼哼一声,“蔡徐坤,你管得未免太宽了。”


“不是不是。”蔡徐坤赶紧摆手,“主要是为了感谢你帮我补习,跟戒烟没关系。”


陈立农转头瞟了一眼黑板报上的戒烟方法,没说话。


……


好吧,这个借口是有点拙劣。

他承认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蔡徐坤还没来得及继续解释,就听见陈立农慢悠悠道:“你每天几点出门?”


他傻眼:“七点。”


“行。”陈立农将练习册摊在他面前,用手掌碾平,漫不经心,“明天早上我在楼下等你。”


……

啊?


随便丢一句话的结果就是蔡徐坤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夜都没睡着。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的门。

彼时陈立农斜倚在自行车上,见他走过来,神色古怪问:“你被谁掏空了?”


去你妈的。


蔡徐坤忍住骂人的冲动,憋屈着没说话。


天蒙蒙亮,夜里下了雨,路上湿漉漉的染了雾气,像他此刻半醒不醒的眸子。

陈立农悄无声息地盯着看了几秒,利落地接过蔡徐坤背上的书包。


“你坐后座,靠我背上睡会。”


*


蔡徐坤连自己怎么走进教室的都不知道,他是被同桌的早读声吵醒的。


醒来同桌感天动地地拉着他的手:“蔡徐坤啊,你真是中国教育事业的好苗子。”


“什么玩意儿?”


后来他才知道,他是被陈立农背进教室的。

别人问怎么了,陈立农的回答是——“他头晕得难受,但还是要坚持要来上学,身残志坚的精神感动了我,所以我顺便搭把手背他上来。”


……


蔡徐坤半身不遂仍旧坚持上学的新闻一时间传遍全校。

每个老师上课都要先问问他身体如何,导致他每节课都要站起来解释一遍自己不是半身不遂。


高二年级某个班似乎是体育课,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走廊,叽里呱啦的吵得人心烦。

老师还没来得及喝止,就听见老大一嗓门:“我听说这班有个患癌的,还在坚持上课。”


……

那一刻蔡徐坤发誓,再也不熬夜了。

顺便,他好想打爆陈立农的狗头。


*


九月三十日,一到课间就充斥着学生此起彼伏的欢呼与讨论。

内容大抵不过这个七天长假要去哪里旅游。


蔡徐坤皱眉,很快又收敛起眉间的不耐,最终缓缓地叹了口气。


谁也别打扰他,他要跟数学大战七天七夜。


刚制定好计划,打扰的人就来了。


陈立农站在他桌前,笑眯眯地,一看就不怀好意。

“国庆七天你有空没?”


想起上午的谣言,蔡徐坤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冷冷回:“没空。”


对方挑眉,慢吞吞道:“那王英的欠——”


“几号?什么事?”


不出意料听见陈立农轻笑几声,蔡徐坤觉得自己真是个冤大头,干嘛要揽过别人的债务,死要面子活受罪。


“三号,带上数学练习册,小区门口见。”


“哦。”蔡徐坤回答得闷闷不乐。


陈立农撩起大长腿,跨坐在他前面的座位上,饶有兴致地挑眉:“还在生气?”

他指的是早上随口胡诌的事情。


蔡徐坤瞪他一眼,没说话。


看这模样,小猫咪还在炸毛。


鬼使神差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又迅速收回,陈立农耸了耸肩:“我在楼下怎么叫你都不醒,只好把你背上来。早上人这么多,背你上来,总要有个正当理由吧?难道直说你通宵熬夜……我倒是没意见,只要你不怕被老师训一顿。”


蔡徐坤一愣,没有反驳。

他竟然觉得陈立农说得有点道理。


“或者……”

桀骜不驯的少年勾了勾唇,偏转脑袋望向窗外枯黄的落叶。


自耳后扯起的筋络一直滑至被阴影覆盖的颈窝,往下是若隐若现的锁骨。


蔡徐坤不大自然地移开目光,听见对方略带笑意的下文。

“我可以跟他们解释,是我心疼,不忍心叫醒你。”


*


……


蔡徐坤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把陈立农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语消化掉。


然而十月三日下午,当他虚浮地走出家门,仍旧不可抑制地感到紧张。


不像补习的,像是去结婚的。


他愣了一瞬,打散脑中这个古怪的念头。

然而在看到楼下穿得格外正式的陈立农的时候,这个念头又一次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你要去结婚啊?”

蔡徐坤刚一开口就后悔了,可他没有等来陈立农的黑脸,倒是听见那人浅浅一笑,语气难得轻快:“跟你?”


“……”


好吧,有句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今天体会到了。


像是为了照顾旅行者的心情,头顶的蓝天白云代表着老天不经意的细致与温柔。鸟叫声清脆,让蔡徐坤忍不住想到那日天台上三三两两的麻雀。


他跟陈立农住的这个小区,挺富裕的。


天色正好,干净平坦的林荫小路弯来绕去,走在潺潺水声中,他也没觉得烦。

以往他多走几步路,都会觉得烦躁。


蔡徐坤对这个世界的风景没什么感情。

旅游与散步这种东西,从来都与他无关。


父亲是商人,他从小耳濡目染,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利益优先。无利可图的事情,他绝不去做。


蔡徐坤认真回想了一下,这十六年人生中,他唯一做过的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就是帮王英还钱。


为了逞一时之快,将自己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本该是商场大忌。


但此刻看着陈立农背着他的书包走在道路外侧的侧影,他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我知道自己好看,但这不是你一直盯着我看的理由。”陈立农扫来一记眼刀。


“哦,你刚刚眼角有只飞虫。”


“……”


偶尔沉默,偶尔东拉西扯,就在这样的过程中,蔡徐坤被陈立农带到了KTV。


“……不是说帮我补习数学吗?”

KTV这种地方适合补习?


陈立农挑眉:“我可没这么说。”


“你让我带数学练习册。”他好脾气地提醒。


“哦,怕你什么都不带,毕竟书包太空了背着不习惯。”


……你大爷的。

有没有刀,他要砍人。


还没说什么,陈立农就带着他推开包房的大门。


震耳欲聋的电音刺啦刺啦地响起,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蹦蹦跳跳,剩下的几个男生坐在沙发上拼酒。


灯光球滚来滚去,光影交错,晃得人头晕目眩。


蔡徐坤以前跟父亲来过这种地方,所以并不惊讶,但不代表他喜欢。


扫了一眼,基本都是一班的人,见他进来也态度冷淡,自顾自的,只有黄明昊冲他笑了笑。


桌子正中央放着一大块奶油蛋糕,还未插蜡烛。


四周很吵,他却清楚听见自己心头传来咯噔一声,抬起头对上陈立农含笑的目光:“今天你生日?”


范丞丞没好气地哼哼:“怎么,你没带礼物啊……啊!黄明昊你干嘛!痛!”


蔡徐坤觉得自己脸有些烧,小声嗫嚅:“你生日怎么还来接我……让这么多人等……”


他其实不介意让这些人等,纯属客气客气。


“因为我们住一起。”陈立农还是听清楚了,像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回答得也毫无纰漏。


想想也是这个理,蔡徐坤不再深究,乖乖走到沙发边上坐下,跟一群正在狂欢的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桌上的红酒杯倒映着K歌机的屏幕,明晃晃的。


有眼识的女生红着脸点了一首生日快乐,含情脉脉地唱完,陈立农跟着一群人一起鼓掌,又跟坐在旁边的人聊得不亦乐乎。


众星捧月。

那一刻蔡徐坤脑子里闪过这个词。


毕竟他的语文一向不错。


一个女生不知不觉地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眼睛不安分地往这边瞟。

蔡徐坤慵懒地瞥她一眼,拿过面前的红酒杯,倒上半杯。


余光瞥见陈立农起身朝这边走来,他不自觉加快速度,仰头一口气喝下了肚子。


“你干什么?违反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他听见那人咬牙切齿。


蔡徐坤眼睛渐渐迷蒙,说话也含混不清:“这酒是你叫的,罪魁祸首是你。”


耳边还在回响震耳欲聋的旋律,听歌词是一首苦情歌,但蔡徐坤分不清具体是哪首。


只是很应景的,心底有些难过。


罪魁祸首是你。

他颇有心机地将混乱的心绪隐入这句模糊不清的指责里,笃定除了自己没人能听懂。


酒意上涌,大脑昏昏沉沉的,连视线都开始涣散。他看见陈立农空前温柔的眼神,却又清醒地告诉自己那是错觉。


想什么呢。


他这辈子第一次喝酒,唯一的感受是,酒这个东西,真他妈害人。


不然他怎么觉得陈立农长得这么好看。


蔡徐坤晃了晃脑袋,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多余的数学练习册,不顾陈立农抽搐的嘴角,挥掉脑中那些有的没的,坐在KTV里学习装x。


那头黄明昊立马好奇地凑了过来,笑:“你带了数学练习册啊?正好我也觉得有点无聊,我们一起做题啊?听说你数学不大好,我可以给你讲讲。”


他语气很亲近,蔡徐坤正想点头,就听见陈立农不爽的语气:“你自己找范丞丞玩去,现在我是他的补习老师,老高钦定的。”


特意强调“老高钦定”几个字,像个有恃无恐的小孩。


不待黄明昊反应,他就一把抓起蔡徐坤的手,走出包房。


被抓着的人昏昏沉沉,一时间也没有力气反抗,任由陈立农拉着手走。


触碰的地方在发烫发麻,像他此刻烧红的脸。

蔡徐坤从明晃晃的反着光的走廊一侧不小心瞥了一眼,发现自己今天穿得格外简陋。


跟陈立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其实他也不差啊……谁让陈立农不提前告诉他今天是生日会。


一直拉到楼梯间,陈立农才放手。

电梯时不时传来开门关门的运作声,楼梯倒是无人问津,只偶尔路过一两人。


陈立农顺手一指,示意他坐。

跟那天天台上的样子一样。


他好像总是喜欢席地而坐。


蔡徐坤老实地坐下,见他从包里掏出一包薄荷糖,塞了一颗在嘴巴里,神色不明:“我送你的那包呢?”


陈立农一顿,就着缓缓坐下的动作犹疑了几秒,才缓缓答道:“吃完了。”


像是怕他不信,又补充道:“最近烟瘾犯得厉害,薄荷糖吃得比较多。”


“嗯。”蔡徐坤点头,没再说什么。


“啪嗒”一声,数学练习册砸在他腿上,陈立农双手合在一起摩擦了几下,舒口气:“昨晚应该做了题吧?有哪些不懂的,指给我看。”


……


蔡徐坤有些不敢置信:“你把我拉出来,就是为了给我讲题?”


“难道你给我讲?”陈立农斜了他一眼,撇嘴。


……


“可你出来,你的朋友们没关系吗?”

“他们到哪都能嗨,有我没我都一样。”

“但你是今天的寿星。”


楼梯有些陡,蔡徐坤抻着腿坐在上面,侧着身子过来看他,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

陈立农耐心地把他的身体扳正,对上蔡徐坤严肃的视线,轻笑。

“原来你知道啊?”


“诶?”


背后墙壁上的白炽灯抖了一下,仿佛因了这样的缘故,让陈立农的眼睛看上去灿若星辰。

“所以,我的生日礼物呢?”


蔡徐坤缩了缩脖子:“你又没提前告诉我……”


“先欠着。”陈立农没再计较,“反正你欠我的已经足够多,不差这一样。”


*


楼梯间比不上包房,冷风呼呼地从缝隙里钻进脖子,蔡徐坤刚喝了酒,全身发热,对于温度有些敏感,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陈立农停下讲解,看着他眯眼,模样有些生气:“谁让你刚才喝那么多酒?”


不知道是风太大的缘故还是什么,蔡徐坤坐在他旁边,似乎在发抖。


 他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眉间皱成了川字。


“果然发烧了。”顿了顿,又道,“你等会,我给黄明昊打个电话,然后送你回去。”


蔡徐坤本来一直浑浑噩噩的,有些犯困,陈立农给他讲了几道数学题,现在已经晕得北都找不到了,身边突然一空,他此刻感情防线极其脆弱,出于本能拉住了要离开的那人的手。


手温温的,摸上去很舒服。

他觉得自己身上在着火,可是身体又冷得发抖。


“陈立农……”

眼底浑浊不清,蔡徐坤好像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好像不知道。


“……我在这。”头顶的人顿了几秒,然后妥协地叹了口气,又蹲下来,“我不走。”


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蔡徐坤放心地点了点头,身子也彻底软了下去。

倒地之前,被陈立农一把捞起,抱进怀里。


*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观察室里,左手打着点滴。

陈立农坐在床边,背对他,跟刚才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个打电话。


空气中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陈立农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我知道这么走了是不好,行了行了,你们随便吃,吃多少都记我账上。”

“呵呵,你就等我这句话吧黄明昊,去你妈的!”

……

“老子当然说话算数,你吃!吃不死你!”


挂了电话,他转头对上蔡徐坤懵懂的目光,没忍住咽了口唾沫,才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终于醒了。”


他好像是在告知这个事实,又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医生说你输完这瓶就可以了,刚刚出了场汗,回去用湿毛巾擦擦身子,暂时不要洗澡,明天继续过来。”


“……嗯。”


他这么听话,倒让陈立农有些不习惯,探手摸了摸脑袋:“暂时退烧了啊,别是烧坏了脑子吧?”


“……”


*


医院门口是片广场,中央立着好大一个雕塑,四周围绕着几根水柱。


扶着蔡徐坤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陈立农探手招了辆出租。


十月的风没什么温度,凉凉的,带着素律时节独有的芬芳,拂过蔡徐坤孱弱得泛红的脸颊。


他提了提薄毛衣的领子,虚咳几声,钻进了后座,陈立农紧随其后。


也就几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一路被陈立农扶进电梯,他们跟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飞快地往上攀。


陈立农难得没有讨口头便宜,将蔡徐坤送到门口,叮嘱:“你喝了酒,别乱吃感冒药,就吃医生开的这几种。”

他将手中拎着的药袋子递过去,松下肩上的书包。


蔡徐坤接过,在包里找钥匙。

许是时间太长的缘故,楼道间的灯老化得有些昏暗,蔡徐坤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陈立农压抑下心头的乱麻,声音有些哑:“那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等等,陈立农。”

这名字唤得有些急,像是生怕来不及。


他刚要迈出的脚步顿在半空,又挫败地收了回来。

转过头,用探寻的目光注视着正因失言叫住他而感到懊恼的人。


“没什么……我是想说……那个……”蔡徐坤闭了闭眼,赴死一般,“生日快乐。”


他听见自己呼吸紊乱,但很难得的什么都没做。


那一瞬间陈立农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最终定格在初次相遇时分那汪清冷孤绝的眼潭,跟如今不知所措的样子迥然不同。

他好想,好想用蜷曲的手指挠挠蔡徐坤的下巴。


半晌,勾了勾唇:“祝福我收下了,但礼物也别想逃。”

有意无意地将“别想逃”三个咬得很重,陈立农不待蔡徐坤反应,转身离开。


*


蔡徐坤的身体不大好,生了病恢复得也比较慢,发烧还引发咽炎,去医院输了三天液才逐渐好转。


母亲随父亲去外地出差了,家里就他一个人,偶尔来一个负责打扫清洁的阿姨。

是以去医院都是陈立农陪同。


他没主动要求过,只是前一天入睡前收到了陈立农的短信,问他几点出门,蔡徐坤回了个时间,就看见对方发来一句“到时楼下等你”。

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让蔡徐坤想起之前用同样的方法跟他一起上学的事,有点不爽。


客厅的电视播着肥皂剧,灯也留了一小盏。

他不太喜欢将自己置于一个绝对安静、绝对孤立的环境中。


虽然因为父母工作原因,他常常要被迫如此。

家人给他的东西很多,除了陪伴。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平时那些翻篇而过的小心思呼啦啦地全冒出来,在这个无人的夜晚将他围困得快要窒息。


蔡徐坤吸了口鼻子,觉得有些难过。


他将窗帘敞开,露出原本遮得严严实实的落地窗。

璀璨的星空被耸立的霓虹夜景映衬得黯然失色,地上的车灯缓慢爬行着,远处是被一盏盏小灯点亮的长江大桥。


江面之上,浮光流影。两岸的高楼面朝着致敬,为这浩浩汤汤的逝水让道。


井然有序。


城市的夜晚很美,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一整扇落地窗的一隅,仿佛被投身在窗外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里,不知所措。


他很少赏景,这算是有记忆以来,数得上次数的一次。


上次是白天,跟陈立农一起从小区里走出去。


……蔡徐坤皱眉,发现又一次想起了陈立农。


喉间有些痒,一声咳嗽打断了所有的胡思乱想,他踩着拖鞋去客厅接了杯温水,饮下的时候感受着白水滚过喉咙的梗塞感,一口接一口。


睡不着,索性拿了数学练习册,坐在书房里整理。


他的手轻轻翻着页码,每一页上都爬满了小字,蓝的、黑的、红的,他的、陈立农的。

回过神来的瞬间,才想起收回嘴角挂着的笑容。


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做题的时候,再也不会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开始喜欢数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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